过完元宵节,乡下称之为出节。意思是亲友团聚的春节已经结束,春种春忙就要开始了。
记忆里,每年的农忙是从母亲带我上山抓青苔开始的。早早起床,吃完早餐,一人提一个竹篮上山。直到竹篮里的青苔像山坡一样堆起来时,我们才回家吃午饭。
青苔喜欢潮湿的环境,小溪边,树荫下,岩石上,到处都是。春节前后的几场暖阳,把青苔沐浴得又绿又密。几天时间,抓回的青苔,堆在墙角已经有半个人高了。
那时候农村都种双季稻,育秧的时间早。俗话说,穷人莫听富人哄,桐子开花才下种。三月,白里带紫的油桐花刚开,天气还比较寒冷,有时候还下雪、下冰雹。刚下泥的早稻种子需要用青苔覆盖,以防被冻坏。
抓青苔不需要集体劳动,生产队便分散给各家各户自己掌握。需要时,大家便把青苔挑到田边,由生产队长、会计过秤记工分,每十斤可以记两分。
抓过青苔,农事就忙开了。犁田耙田,清沟修路,到处一派繁忙景象。母亲还会把辣椒、茄子的种子用纸包起来,放到棉衣兜里,给其加温催芽。父亲则把丝瓜、黄瓜、南瓜种子,放在火柴盒里随身带着。连着几个晴好的天气后,母亲就会把种子播撒到整好的土里,用薄膜盖上。
那时我在上小学,参加不了集体劳动,课余时间便帮队里积肥。积肥主要是扯青、刨草皮。扯青便是扯青草,刨草皮就是连草带根一起刨出来。集体那会每丘田都有一个沤肥的凼,专门沤制绿肥。挑到凼边,有人过秤记工分。
我还割过牛草。牛是农家宝,春耕时,耕牛从早到晚都没有休息,草也只有在牛栏里休息时吃。下午放学回来,我们便挑选刚发出来的嫩芭茅,用镰刀割断,扎成一小把一小把的,再合成一大捆,背到牛栏边。芭茅虽然鲜嫩,但锯齿一般的边缘却非常锋利,小手经常被割得伤痕累累。
割完牛草还得扯猪草。每年正月,家里都会买回一两头小猪,一直要喂养到十二月。父母亲要出集体工,扯猪草便由我和姐姐承担。山脚下,田间地头,凡是猪爱吃的野草,都被我们扯过一遍又一遍。
那时候,过完春节,人就一天天地忙碌起来,吃的却一天比一天差。不仅见不到肉的影子,连煮菜的油也越来越少了,餐餐是酸菜,榨菜。鱼下塘,鸡上抱(孵小鸡),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。但看到劳动的成果:猪一天天长大,禾苗由青转黄,瓜棚里挂满了瓜果,心里就充满了期待,仿佛下一个更好的春节就在眼前。